希望,拿起笔的时候刚好是午夜十二点,我心中尽是忐忑与紧张,也还有着一种释然。我想,既然今夜注定无眠的话,或许会是写下这些想说又无法说的话语最好的时间。
你大概也会在第二天的晚上看到这个,你应该浑身湿透了,失魂落魄地,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来到我们曾一起度过无数时光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晚上好。
我想我还是得先说对不起,既然你成功看到这些话,那么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因此我得道歉,不仅是因为缺氧和低压还有从高空坠入水中想必十分难受,同样是为,那些对你而言无比残酷的话语。
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你就这么憎恨我也无妨,但也许哪怕我不写下这些,不写下这些扭转“真相”的“谎言”,你都不会怨恨我,那怕我无比希望你能。
因为你是希望啊,你是受到多么重的伤都会坚定在最美好那一侧的希望啊。
也正因为你是希望,所以我所写下的这一切都将是谎言,不被允许扭转真相的谎言。
或许我本不该写下这些,因为这是充满希望的真相的对立面,是悲哀的谎言,但我最终决定将其写下,为你一人而编造的谎言。
这些话我曾不只一次堵在喉咙里,在你面前,我无数次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觉得时机不成熟,语言不恰当?抑或可能只是我害羞而已。
在这最后,我想有些话我无论如何都还是想向你传递,这或许会让你背负更沉重的东西,但请体谅我这小小的任性吧。
毕竟这是我最后还能同你说的东西了,别看我之前还能生龙活虎地说着些什么英雄神明论,那些连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说辞,但是实际上啊,想必已经是在强撑了吧到时候。
而这个时候呢,我大概为了承受控制【戟】的压力超频了自己的大脑,烧掉了自己的每一寸感觉,既看不到,也听不到,甚至连触觉都不会存在,在一片黑暗中等待着死亡。所以不要来找我了,千万别上演诈尸的戏码,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杀死”的。
别让我的谎言翻转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真相。
而在那着实难以想象的无边黑暗中,我唯一的愿望,唯一的想象是你能将这剩下的内容看完,知晓这只有你能知道谎言,所以不要来试图来找到我了,看完这个谎言,回应我的期待吧。
我想我最好还是简洁点吧,免得你又说我是啰嗦的大妈。
所以,不如从头开始说好了。
六年前,你踏入人类视野的第一年,也是张腾跃投放他那令人恐惧的怪物的第一年,你全力同那些灾难战斗。
而同样是在那一年,我在随时可能倒塌的燃烧的建筑中抢救出了一个孩子,同怪物战斗的你没来得及注意到的孩子。成功救出孩子的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围观的人们失去了去拯救生命的勇气与力量,孩子失去了相信自己能够掌握自己命运拯救自己的力量,他们都将手伸向了你,向你索要拯救。
往后的几年,我看到的只有那些狂热的人们,他们跪在地上,向坐在由力量所铸的宝座上的你,他们所需要的英雄,寻求庇护。这便是我所能看到的全部了。
既然被所有人所仰仗,既然被所有人所期望,我不知一次的想象那宝座之上的人的表情,该会是怎样的欢愉与享受。我不相信有人会不被这种权力所引诱,也不相信在拥有这些后一个人仍能把自己放在和他人一般的高度之上。
那人一定认为自己生来就与众不同吧,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当时的我真的就是那么的笃定。
我越想越对你产生恐惧,既然有兴致拯救,那同样会有毁灭的兴致,我那时如是担忧,因为年轻的自己开始认为了现实永远不会有想英雄故事那般美好的事。
然而猜对了一般,也猜错了一般。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现在想必你已经听过六年前的我会说的话了。
正确理想的世界是不需要英雄的,于是想要修正世界错误的想法支配了我,我将自己视为了清醒者,是为了抹除英雄而活着的。
讽刺地是为了将来能够对抗你,带着这个“崇高”目标的我,也逐渐沦为了权力的傀儡,我的努力也变了味道,不再是为了能让每个人去直面命运与未来,而是为了自我满足,为了成为心目中的那个救世主而获取力量。
而在两年前,我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你的秘密,发现了那个隐藏自己的英雄的真实面貌,然后我调查了你的一切,于是便有了圣诞前夜公园长椅上的邂逅,便有了那一份一同分享的披萨。
对不起,希望,我不是你的圣诞老人。
恰恰相反,在那一天,真正获得礼物的人却是我。
在过去我看过太多人性丑陋得一面了,不由得说我很有天赋,在看到事物最糟糕的一面方面,这种像是诅咒似的天赋让我怀疑,怀疑让人类能够独立的向前迈进的意义。
而同你一起的时光让我看到了更多我所从未见过的光景,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但却集合着人性最光辉的善意,让早已不辨善恶的我看到了灰色以外的颜色,知道了力量对人的侵蚀在这种善意下竟是如此不堪。与我不同,你总能看到每个人身上最闪耀的地方,我竟然丝毫无法反驳你所说的那些看似幼稚的话语。
这也是我为什么希望你可以有这样一个名字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成为支撑人们向前的希望,成为我的希望,就像一座灯塔,为在黑色海水中挣扎的人们指引方向。
但我还是错了,或许你坚定不移,你无法被腐蚀,无法被打败,可是这不能阻止恐惧,不能阻止怀疑。灯塔并没有倒塌,只是人们不再相信希望为他们指向的方向,于是人们依旧随波逐流。
是的,正是你所相信的那样,憧憬着你的梁心问没有伤害数万生命的觉悟,但真相是我却让这一切发生了。
我再怎么拼命假装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张腾跃的计划都无济于事,而现在,写下这份谎言之时,我必须承认,我感觉到了他的想法,想到了他可能要颠覆希望的计划,但我没有阻止你,没有去阻止他对你的设计。那时来自人内心深处的恶魔在我耳边低语,我亲手选择了杀死万人覆灭希望的道路。
你知道漆月在去帮助那里人们疏散前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他们警察是在国徽下发过誓的,要守护人们。有的时候她就是可以若无其实地说着拙劣的谎言,她从不是什么警察,她没有义务非得去帮助他人。
那么我呢,我看着她,看着那个标榜着淡漠自私的人性的却想去拯救他人的女孩同着眼前数万人一起化作灰烬。
是我的不作为让人们的希望与数万人一起化作飞灰的,但至少,我要夺回人类的希望,无论代价是什么。
所以我舍弃一切,所以我扭曲真相,为了让人们都能再一次地相信希望,能够相信你。
首先,随张腾跃脑电波停止,他身上的摇篮装置会停止向最后的也是你阅读这些话之前所遭遇的那只怪物释放休眠信号,这样一来它便会苏醒,但实际是我其实成功截获并模拟了张腾跃的摇篮信号,并通过三角定位找到了那只怪物。
通过对怪物休眠舱中的数据进行解析,我大致知道了它是一个什么东西,应该说真不愧是张腾跃啊,在他最后的时间里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造出了这只完全就是为了杀死你而生的怪物,希望杀手。
我摧毁了能使怪物成熟的能源补给装置,这样一来,怪物必须在能量充足的地方完成最关键的蜕变,而在这个地区之中它的选择将会是唯一的,水电站。
于是我提前在厂房里布置了【戟】,我的行动并不是无比谨慎小心的,毕竟只要瞒住你就好了,如此一来他们会盯上我,那个号称真知者的组织。
这些可敬又可笑的理想主义者耿直得就像没有思想的工具,他们曾成为怪物博士手里的道具,这一次我会将他们攥在手中。
之后我停止摇篮信号的发射。
最后,饵食会引来怪物,怪物引来英雄,英雄招来小人算计,而躲藏的诗人会为英雄正名,将他的事迹传颂天下,小人将会沦为丑角而遭人耻笑。剧情便是会如此无聊,就像三流的英雄套路文,但人们会相信,因为真相总是如此无聊不是吗。
这便是真相。
最后按照计划,我会将你也一并杀死,战衣的隐形功能会将你隐藏,而【戟】制造的压力腔会把你像炮弹一样的丢到水里。而这将会是真知者的“眼睛”的盲区。
这便是游离于真相之外的谎言。
但哪怕是这个供应着一整个地区用电的水电站,它能供给【戟】运转的时间也只有短短2秒,所以我必须过载我的大脑,用神经连接遥控【戟】与你战衣上的小型计算机单元来充分利用起这短暂的时间。
如此一来,脆弱的人脑应该会承受不住吧。
但这都是必须的,作为让人们重新相信希望的代价。
或许你会认为这份被扭曲的真相是没有意义的,但毁掉你的同样是被人为扭曲的真相。我一直强调着这封信对一切的解释都不过是谎言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事情背后的真实并不是人们所需要的,所以为了人们所渴求的真相,有时我们必须舍弃这些边角料,将其视作谎言。
也不必为我悲伤,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承担着上万生命地罪恶地活着,实在是难以做到的事。所以,也别再像个小孩一样地纠缠着那个会一直陪着你的誓言了,虽然真的很抱歉啊,对于食言这种事。
比一个英雄更伟大的是一个死掉的英雄,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句话,这是我必须“杀死”你的原因。因为英雄只要存在就永远会犯错误,而希望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希望必须死去,只有这样,永远完美的希望将会永存于每个人心中。
但这同样也是有着私心的,因为我想看到一个可以去拥有那个自己所羡慕的普通人的一生的希望,想必如此一来,你没有理由再推脱了,为了每个人心中的希望,你是不能以希望的身份活下去的。
不过我想你如果看到了遇到危难的人的话是肯定完全没有办法稳坐的,所以千万别忘了战衣上的隐形功能,让人们以为脱险不过是一份小小的幸运或是奇迹吧,既然不在有怪物博士了,想必也不会太忙了。
去试着拥有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吧,不要再背负着那名为英雄的枷锁了,带着我和漆月的那一份,好好地普通地自由地活下去。
但是假如,倘若有一天,人们再度迷失了追寻希望的方向,我希望你最终能站出来,再度成为人们心中的灯塔。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你应该知道,那会很难,你将付出远比我今天所付出更沉重的代价,但你必须撑起来,因为你是唯一的,触手可及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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